熱症令她嗜睡而渾噩,也令她傷口的癒合更為艱難。
偶爾容娡被痛醒,輾轉難眠,謝玹會為她念話本。
她聽著他如浸霜雪的清沉嗓音,說不清心中是何種滋味,隱約記得是有些酸澀的慶幸。
第四日,這幾日如同泡在熱水中的容娡,終於被撈出。
她渾身的經脈、骨頭像是被大力拆下又裝上,不受她控制般酸脹疼痛。
藥湯中有助眠的草藥,容娡雖然意識清醒,但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得努力動了動唇,試圖喚來謝玹。
迷濛間,她感覺到謝玹走到她跟前。
他問她,說的什麼。
聲線有些冷,但語氣很溫和。
容娡心尖顫了顫,在心中無聲的道,我在喚你,我在叫你的名字。
她嗅到冷檀香幽漾,感覺謝玹俯低身,微涼的髮絲掃過她的面頰。
容娡努力將眼睜開一道小縫,望見謝玹近在咫尺的面龐。
月光流淌在他的髮絲上,皎皎如水,泛著聖潔的清輝。
但謝玹此刻偏著頭,只有小半張臉對著她,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容娡的表情。
容娡的心中忽然冒出一個輕佻的念頭。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對神明上癮的信徒,不顧一切地在他身上壓下豪注,試圖勾起他哪怕是半分的心軟。
她抓住他的衣袖,抓住這難得一遇的親近時機,輕輕吻上了謝玹的臉頰。
她想。
哪怕是日後功虧一簣,計謀不成,她沒得到他和他的權勢。
她也想讓這樣的一個人記住她。
—
容娡既已無大礙,謝玹便沒有在她的居室中留宿,只留了幾個暗衛守在室外。
他走之後,容娡睜開眼,望著窗牗漏入的皎潔月光,眸色複雜地瞧了一陣,回憶起方才那一吻,有些拿不準自己是否做的妥當。
雖然她佯作熟睡,將此吻偽裝成無心之舉,但她摸不清謝玹對此的反應,還險些被他看破自己是在裝睡。
她不知謝玹還會在雲榕寺中停留多久,總之不會久留。如若他離開時,她還不曾引得他對她上心,那她可就要失去在這亂世中的安身立命的憑依了。
雖說待她傷好後,母親應會帶她投奔謝氏,但她母親畢竟只是謝氏旁系的旁系,她也了解自己的母親,此番所謂帶她去尋求謝氏的庇護,也不過是要為她挑個家世相當的夫婿,草草成婚了事。
容娡不想被人安排婚事,她也清楚的明白,以她的家世,能嫁入謝氏旁支都要算是痴心妄想、求之不得的好事——在世俗的觀念里,她應該對謝家那樣的高門能允她嫁入而感恩戴德,而母親安排的夫婿絕不會有謝玹這般處尊居顯。
如今她尚不知謝玹的具體身份,但她不喜歡自己的命運被旁人安排。既然婚事也是用於安身立命的一部分,那,與其草草嫁個平庸的夫婿,不如她靠自己來爭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