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笛煞并无不悦,她慢条斯理吃着瓜子仁,意味深长道:“这是我今生以来,第一次吃到别人给我剥的瓜子,竟然有些感动……
很久很久之前,我喜欢一个人,心里眼里全是他,而他对我亦很好,会逗我笑,送我各种贵重礼物,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更在得到紫珍珠时,毫不犹豫赠给了他。
只是,后来,我方得知,他与我缠绵时,家人已为他定亲,而他亦应下了。
再后来,传来他即将成婚的消息,以及他的一封信,信上说,他为我争取了一个明媒正娶的位置,请我随送信人离开。
明明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头来却成了并蒂花开。
说实话,我不稀罕这样的生活,富贵有余,却茕茕孑立。
于是,我便离开了。
后来,遇到了一个傻瓜,只见过一面,却四处打探我的行踪。
那时的我,为情所伤,心里完全容不下任何人,于是每次都能巧妙躲过与那傻瓜的相遇。
再后来,十几年过去,我成功避开那个傻瓜下山,但他终归现,于是又一路追来。
人有时候傻一点也好,不会有太多的苦恼,即便不如意,也不会放在心上。
哪像我,十几年过去,心底的那道伤疤,至今不敢去看。”
一滴泪落下,落在那红色的衣袖上,瞬间洇开,消失不见,但声音却带了鼻音,做不了假:“我就想问问,当年那个傻瓜,喜欢的是什么,一副皮囊?
若说皮囊,人老珠黄,而且因遭了剑伤,早已不堪入目。”
傻傻抓着一把瓜子的木魔,成功怔在原地,笛煞说的那个傻瓜是他?
他竟然被笛煞说了那么多次?而且,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笛煞都知晓?
而她最后,是在问他,要不要看看她的真面目?
淡蓝凤目由惊怔,到难以置信,再到讶然,最后瞬间散出喜悦的煜煜光芒。
他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玉面飞红,偷瞥了一眼笛煞,结结巴巴低问道:“你,你,肯,摘下,帷帽见我?”
帷帽应声而起,一张带着刀疤的清丽脸庞现在木魔面前,木魔羞赧地望着笛煞,傻乎乎笑道:“你,你和,当年一样好看。”
笛煞侧过脸,鲜明的刀疤从嘴角直达耳边,十分渗人。
郑忽暗暗心惊,却对木魔的忽然开窍感到欣慰。
蓦然想起陈宫宫宴上见到的笛煞,是没有这道刀疤的。
他偷眼望去,只见刀疤暗红,若是新伤,绝非如此,难道——
笛煞显然有些恼怒,一只手在有刀疤的半边脸上拍着,冷笑道:“木魔,你眼睛瞎了,脸上这么长的刀疤都瞧不见?!”
房间里安静极了。
郑忽极想离开,呆在这两个人中间,实在是太难了,尴尬又难堪。
二楼不知哪个房间的窗户没有关严,被风吹开了,“哐哐”地响。
有脚步声一路小跑,飞快进了临间,很快窗户关好,那伙计道:“下雨了!”
郑忽再也坐不住,他悄然起身,谁也没有看,轻轻来到套间里,只见高几上放着一个细高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朵大红月季花。
鲜艳的颜色,在昏黑的空间里,却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