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從那丫鬟喜兒的手中接過了那盞蜻蜓燈,仔細打量著,面上便現出了歡喜的神色來。當下沖遠黛一笑,算是道別,帶了那小丫鬟喜兒便要重下到河邊去放燈時候,一個聲音卻忽然的響了起來:「小九!」只是兩個字,卻明顯的透出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沒來由的聽了這「小九」二字,卻讓遠黛也不免驚了一下,她在凌家姊妹中,可不正是排行第九。下意識的抬眼看了過去,卻瞧見人群中正有一人擠了出來,身後卻還跟了幾名長隨。中元節上,燈明如晝,遠黛毫不費力的便看清那人的長相。
來人看著二十四五年紀,湖色潞綢長衫,身量中等,膚色白皙,眉目清秀之中透出幾分文秀,細察之下,與那嬌俏少女倒也頗有幾分相似,顯然該是一對兄妹無疑。
猛一眼瞧見自家兄長過來,那少女也自吃了一驚,旋之回神笑道:「四哥,你這麼快就找到我了啊?」言下對此似甚失望。
不悅的瞪她一眼,男子沒有理睬於她,而是朝著百里肇拱了拱手:「在下姑蘇秦同旭,這個乃是舍妹。秦某與舍妹相偕出來同游,不想走失,舍妹得賢伉儷照拂,秦某在此多謝了!」
百里肇聽了這話,便知這秦同旭見著他家九妹與自己二人一道說話,便以為這段時間裡,他家的這個小九妹都是與自己二人在一起的。只是這個人情,他倒還真是不願去沾,微微搖頭,百里肇平淡道:「秦公子言重了!我夫婦與令妹也才說了幾句話而已,遠稱不上照拂!」
斜刺里插了個秦同旭出來,遠黛自然靜靜站在一邊,安靜的沒有言語。巧的是,今兒她恰恰才從沅真口中聽到了秦同旭這個名字。秦同旭,姑蘇秦家二房四爺——二房嫡長子。
秦家世代經營綢緞,江南一帶,甚至有「江南綢緞甲天下,秦府綢緞甲江南」之說,可見秦府綢緞在江南百姓心中的分量。然而事到極處必見其衰,這一二十年來,江南李家陡然崛起,生生分走了原屬秦家的一部分上貢份額,使得秦家這些年來,漸顯舉步維艱之勢。
百里肇這話淡淡道來,明顯便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倒讓秦同旭不自覺的怔了一下。江南秦家,雖以經商起家,然在雄厚財力的支持下,如今的秦家,卻早不是單純的商賈之家了。今日的秦家,無論在朝在野都有屬於自己的勢力,尤其是在江南左近一帶。雖然這勢力比之真正的侯門世家仍是遠遠不及,但仍是不容輕忽的。
秦同旭本是謹慎小心之人,又常年在外打點秦家的生意,眼力自非尋常。所以對百里肇與遠黛如此客氣,與二人的氣度舉止也有關係。只是他畢竟出身大家,雖則素性謙遜,但也並非低聲下氣之人,聽得百里肇這一句話,怔愣過後,面上也覺有些下不來。
百里肇這話雖無失禮之處,卻將他無由與秦同旭攀交的意思表露的一清二楚。而這樣的態度,在某種程度上,已是一種藐視了。秦同旭正發愣的當兒,他身後的幾名長隨卻早怒氣勃發,幾乎同時上前一步,便要發難。驚覺此點,忙自抬手止住身後長隨,秦同旭朝百里肇一拱手,也不言語,一把拽住秦九小姐,轉身便自去了。
正文第二十一章祈願之燈
眼見秦家眾人走得遠了,遠黛才自微微一笑:「這位秦家四爺,倒還不錯!」
百里肇竟也點了點頭道:「只這份隱忍之心,確可配得上這『不錯』二字!」
不意此時能從他口中聽得「隱忍」二字,遠黛倒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看百里肇。事實上,百里肇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才真可算得是隱忍。散盡府中姬妾,三年不近女色,如此近乎苦修一般的隱忍,又豈是尋常男子所能做到。如此想著,遠黛面上卻不免又有些發熱。
匆匆別開視線,將目光重又移回到那條燦若銀河的流水之上,遠黛忽而敏銳的發現,只這一會子的工夫,河道兩側放燈之人竟已少了許多,水面之上,原本繁如群星的河燈也立時消減了大半。下意識的抬眸看向天空,卻見天上明月竟已堪堪行到了中天之上。
不知不覺間,竟已到了亥末時分。
不期然的嘆了口氣,遠黛轉向百里肇道:「等他們回來,我們也早些回府去吧!」
微微一笑,百里肇沒有言語。遠黛一時估不到他的心思,正要再問的時候,那為二人放燈的攤販卻已滿面紅光的從河岸邊上回來。才要再捧了河燈下去放時,卻被百里肇止住:「不必放了,你將這些燈都搬到河邊岸上,便可以回去了!」
那攤主放了這半日的燈,也不過將二人才剛點了墨點的燈放了出去,攤位之上仍有二十餘盞不曾放,這會兒聽了這話,自無異議,忙自樂呵呵的謝了,便拿了竹簍將那些河燈一股腦兒的裝了,拎去了河岸邊上。才剛他所以放的甚慢。是因怕得罪了眼前這兩位客人,因此都是一盞盞燃著,再小心翼翼的捧了放到河邊,這會兒自然再無這等煩憂。
見他興沖沖的去了,百里肇才又轉向身側另外的數名賣燈小販,吩咐道:「你們也是!」
幾名小販先是一怔,旋狂喜於心,忙自手忙腳亂的收拾著自家的河燈,不多片刻,卻已收拾了出來。遠黛在旁看著,也不免有些瞠目。暗自想著,這許多的河燈。卻不知要放到什麼時候去。但百里肇既然有這興致,她自也不好出言拂了他的意,只是沉默的在旁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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