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琓在西南久了,所謂的居移氣、養移體,這幾年下來,更早慣了頤指氣使,縱使不言不動,也自有一種久居高位的凌人氣勢,而這種氣勢,即使在百里肇面前略有收斂,也畢竟不能完全掩去。聽得初煒問他,他便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語氣里更毫不掩飾的充滿了怒意:「這清苑有個穿男裝的女子,你可識得?」他這輩子,除了初雨外,從未對任何一個女子假以顏色,而敢對他無禮的女子,他從前更是見所未見。事實上,這天下大多數的女子,他甚至只需一個眼光,便能將對方嚇得瑟縮不已。然而今日,他卻踢到鐵板了。
更讓他氣惱的是,他居然奈何不得對方。那個該死的……穿男裝的、粗魯的女人。
伸指自棋缽內拈出一粒黑子,卻沒有馬上落子,百里肇移眸看向蔣琓,語氣淡淡:「有件事兒,我本打算遲些再對你說的,不過你既已見過了雲裳,我便早些對你說了也好!」
「雲裳?」蔣琓眉心一攢,旋冷嗤道:「真是白糟蹋了這個好名字!」
初煒聽得笑笑。蔣琓既來了,這一局棋也便下不下去了。不無惋惜的注目看了一眼面前的棋枰。棋枰上,白子很明顯的已占了上風,真是可惜呀,他這輩子下棋還真沒贏過百里肇幾次。好容易趕上這位王爺心神不屬,結果又來了個攪局的。
百里肇顯然也是意興索然,指尖輕輕一彈,只聽得「叮」的一聲輕響,被他拈在指間的那粒黑子應聲的落進了棋缽內:「雲裳是『馭記』的東家!」他簡單的道。
「『馭記』?」蔣琓猛吃一驚,竟忍不住失聲的叫了出來。他常在西南。若論起對「馭記」的了解,自然更要遠勝過百里肇等人:「難怪!難怪……難怪她竟有汗血寶馬!」
百里肇與初煒乍然聽得「汗血寶馬」四字,面上也不由的現出了驚異之色。汗血寶馬。素有天馬之稱,其馬神駿,素有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美譽,而汗血寶馬更有一種廣為人知的特徵:這種寶馬所流的汗,竟是如血般殷紅。而這也正是「汗血」之名的來由。
微微擰了眉,百里肇道:「你是怎麼知道她所騎的馬乃是汗血寶馬的?」
對百里肇等二人,蔣琓自也沒什麼可隱瞞的,當下便將事情一一的說了出來。
原來蔣琓為著儘快趕來姑蘇,離開闐城時,騎的正是他素來最是鍾愛的寶馬追風。說來也巧。在他離開闐城之後,他就不止一次的在路途之上遇到雲裳。雲裳所騎的,正是一匹毛色純赤、四肢修長的紅馬。蔣琓的追風已可稱得上是闐城最為出色的馬兒。然而與雲裳的汗血寶馬相比,追風卻無疑要遜了一籌。蔣琓一路疾行,若非必要,幾乎從不打尖。相比之下,雲裳卻要輕鬆許多。她一路而來,雖也是在趕路。但每遇城鎮,卻總會打尖歇息一二。
因二人都是趕往姑蘇,這一路之上,碰面的機會自不會少。讓蔣琓火冒三丈的是,每每在他咬牙趕路之時,這個女人卻坐在酒樓茶館內悠然的喝茶吃飯。然而在他以為已將她徹底甩下之後,她卻又總會在幾個時辰後閒閒的縱馬過他的追風。
如此數次之後,蔣琓幾乎都要以為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二人都是千里迢迢而來,七月,本就是一年中最為炎熱的幾個月之一,二人你來我往了幾次,蔣琓便也察覺到了雲裳所騎之馬的不同。那馬出汗殷紅如血,分明便是傳說中的天馬——汗血寶馬。
軍中之人,若能有一匹寶馬作為座駕,便幾乎等於是多了一條命。既知雲裳所騎之馬乃是汗血寶馬,蔣琓又怎肯錯過了。於是在一次二人途中相遇時,他乾脆的提出了要求。
然而他得到的,卻只是雲裳一個不屑的眼神及不顧而去的背影。那一個眼神,幾乎使得在西南稱王稱霸數年的蔣琓氣得吐血。他本打算催馬追上雲裳,好好教訓她一番,卻不料他這一路催著追風趕路趕的太急,早令追風透支過度,追不多遠,追風竟忽然癱軟在地,再跑不動。追風跟了蔣琓也有數年,人馬之間,情誼頗深,蔣琓見此大驚,少不得就近尋了地方寄養了追風,這才又去驛站調支了馬匹繼續趕路。這也正是他為何會比雲裳遲到二日的原因。
沉吟一刻,百里肇才淡淡道:「這麼說,你並不知道『馭記』竟有汗血寶馬之事?」
毫不猶豫的點頭,蔣琓乾脆道:「我若知道了,又豈容他們將這等寶馬藏匿起來!」
初煒在旁,聽得這話,不由的搖了搖頭:「這幾年,你的脾氣是愈發的暴躁了!」他忽然的開口道,語聲淡淡,其中卻帶了幾分規勸之意。
陡然聽得這話,蔣琓不覺沉默了一下。他自己性子的變化,自己心中其實也是知道的,只是雖然知道,但若要重改過來,卻仍是力有不逮。
書房之內,稍稍沉默了片刻,百里肇的聲音才重又響起:「前些日子,王妃曾主動與我說起『馭記』。她的意思,是打算將『馭記』交予我們自己來經營!」
蔣琓此來,本是一心惦記著汗血寶馬,卻是直到此刻,才忽然若有所悟:「王妃?這麼說來,『馭記』竟是廣逸王的?」他失聲的叫了出來,俊朗剛強的面容已有些微微扭曲。
對於他的反應,百里肇倒也並不意外,事實上,遠黛才剛對他說起「馭記」之事,他又何嘗不是震驚若此,只不過他不動聲色的能耐卻顯然要過蔣琓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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