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宮宴結束,卻早過了子時,因此二人便也順理成章的沒有回府,而是住進了百里肇曾生活了十餘年的東宮之內。此舉雖然遭致了不少側目,但因百里肇的身份特殊,如今又殘了雙腿,倒也無人敢在延德帝面前說什麼不合禮數的諫言來。
東宮的一切,都仍舊保持著從前的模樣。這一點,從百里肇步入東宮時面上的神情,遠黛便可看得出來。鬧了這一夜,遠黛早已累了,匆匆盥洗過後,躺在床上。不多久,便已沉沉的睡去了。她素來認床,這一覺,也並沒睡的太久。不過三更天左右的當兒,略事休息的遠黛便重又睜開了雙眼。殿外,月色清皎,透過薄薄的窗紗投映入內,朦朧而清美。
忽然之間,便已睡意全無,怔怔的睜了雙眸。許久許久,遠黛才不由的嘆息了一聲。
身側,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的響了起來:「醒了?」卻是百里肇。
靜靜移眸。看向百里肇,卻沒在那雙沉邃如星的眸子裡尋出絲毫的睡意,遠黛自然蹙眉問道:「王爺一直沒睡?」
微微頷,百里肇神色自若的坐起身來:「這還是你第一回來東宮吧?」他問。
莫名的有些失神,過了好半日。遠黛才自淡淡一笑,語調平靜的糾正著:「這的確是我第一次來大周東宮!」言語之中,莫名的便帶了幾分惆悵之意。
這句別有意味的話語,百里肇自然不會聽不明白:「南越的東宮,是什麼樣兒?」
偏頭想了一想後,遠黛竟揚眉道:「比這裡。可要喜氣多了!」
聽她以「喜氣」二字來形容東宮,怎由得百里肇不心中詫異:「喜氣二字何解?」
嘴角漫不經心的揚了揚,遠黛淡然道:「若你是在東宮之中迎娶我做你的王妃。那東宮可不就是喜氣洋洋的了!」她是不愛入宮的,不論是從前在南越,還是如今嫁給了百里肇。當年她之所以會去南越的東宮,只是因為那時候,如今的昭平帝石傳鈺迎娶了他的太子妃。
而她身為宗室郡主。這樣的場合,到場也屬應當。
眼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百里肇的面色忽然便有些難看起來:「今兒的月色,倒是不錯!」良久,他才生硬的轉開了話題,語氣卻是冰冷的。
仿佛不曾覺出他的不悅,遠黛恬然答道:「是啊!如此月色,當讓人不忍辜負了呢!」口中說著,她更索性翻身坐起,回望百里肇道:「一道賞月,如何?」
見她坐起,百里肇便也跟著坐了起來。二人這一起身,自然驚動了外屋守著的秀雅:「王爺、王妃……」輕柔的聲音帶了些許遲疑的傳入遠黛耳中。
既已驚動了她,遠黛便索性喚了清雅入內為自己更衣。雖則心中詫異,然見百里肇並無異議,清雅自也不敢多說什麼,忙喚醒值夜之人,入內為二人更衣。
一時更衣完畢,遠黛才要命她推了輪椅來,百里肇卻已搶先一步開口道:「去拿我的拐杖來!」清雅聞聲,卻是不由的大吃一驚,看著百里肇的眼神也隨之變了。
百里肇本不是那種愛向別人解釋的人,雖覺出她的神色有異,卻仍是看也不曾看她一眼。遠黛在旁看著,卻不免皺眉開口道:「王爺的話,你沒有聽清嗎?」
清雅聽得一驚,忙應了一聲,急急的退了下去。不多一會,已取了百里肇的拐杖過來。百里肇也不言語,只接過拐杖,拄在腋下,慢慢的撐起身子,竟是搶在遠黛之前出了寢殿。
示意清雅等人不必跟來後,遠黛便疾步的跟了上去。
月色如水,籠罩著整個深宮,紅牆碧瓦在這樣溫柔朦朧的月色下,也顯得柔和了許多,不復白日的輝煌燦爛,卻也少了幾分逼人的氣勢,多了些許婉柔。
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百里肇沒有回頭。遠黛也並不叫他,只亦步亦趨的跟著。只是在這樣的月色下,卻讓她不由的有些恍惚。恍惚著若是此情此景換成了廣逸王府,自己會如何。
許是太過於沉浸於自己的心緒之中,她竟是不曾注意到,前面的百里肇已忽然的停住了腳步。一頭撞在百里肇身上的遠黛,第一反應竟是捂住了自己的鼻尖。
鼻尖——還真是有些疼,她蹙眉的想著。
沒料到她竟會撞在自己身上,百里肇微詫的轉頭看了過去,目光所至之處,看到的卻是遠黛眉尖微蹙,手撫鼻尖,輕咬下唇的模樣。那樣子,竟是說不出的——俏皮可愛。
當「俏皮可愛」這四個字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時,百里肇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他的王妃,他的遠黛,有一天居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還真是讓他想像不出。
隨手拋掉右腋下的拐杖,他很是自然的攬住了她的肩。她的肩略有些單薄,卻讓人無由的生出許多愛憐之情來:「難得見你冒失一次?」他道,語氣裡頭滿滿的都是憐惜。
對他的這種語氣頗有些不慣,有些失神的遠黛竟忘了自己這會兒該作何回應,只是茫然的伸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鼻尖,及至會過意來,她才白了他一眼,到底也沒有說話。
事實上,這一刻,她也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陪我過去那邊坐坐吧!」百里肇微笑的道了一句,笑意卻清清楚楚的寫在眼中。
輕輕點頭,遠黛半扶著百里肇一路往他所指點的所在行去。百里肇的雙腿其實早已可以如常行走,但他卻顯然沒打算現在便將之公諸天下。飯,總得一口口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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