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四十九章
聽得聲音,百里肇便也回頭看了過去。前面遠黛忽然起興,說要在照水湖畔起炊時候,他心中其實是詫異居多的。大周皇室因兵起家,這些年天下雖還算得穩當二字,但北疆一帶,卻也從未真正消停過。也正因此,京中的權貴子弟每到春秋二季時,便都會三五成群的攜了各家侍衛往平京左近的山中狩獵。平京地處北方,京郊一帶,本就多山,這起子人,倒也不虞尋不到合宜的地兒,若走的稍遠些,三五日的不歸家,便在山中起炊也屬平常之事。
這些事兒,百里肇早年便見得多,其後親赴北疆時,更早習以為常。只是他一直覺得,這等野外起炊之事,雖也有些味,但放在晚上卻無疑比在白日更要適合些。只是遠黛難得有這興致,他自也不會掃了她的興,但若說心中有多少期冀,倒也未必。
他的這一番心思,遠黛雖則無從知曉,但她所以命惠兒如此,也自有她的道理。
見遠黛與百里肇並肩坐在照水林邊上,惠兒自也不會上前驚擾,只挑了距離二人足有五十步開外的一處臨水之處,放下了手中物事,又命他們將一應物事照著往日的規矩一一擺放停當,這才抬眼覷了一覷遠黛二人。遠黛素性沉靜,不喜張揚,惠兒等人一來,她便也不再言語什麼,只與百里肇二人坐於石上,偶爾也會看一眼惠兒那邊。
惠兒的舉動,她自然也看在眼中,因朝她一點頭,喚道:「惠兒,你來!」一面說著,卻已抽了手站起身。惠兒聽得她叫,忙疾步的走了來。乖巧的行禮問安。
沖她擺一擺手,遠黛便問道:「東西可找齊全了嗎?」
似是早料到遠黛會這麼問,惠兒苦了臉搖頭道:「我將山莊廚下翻了個遍,也只尋到一小半。好在一應吃食都是全的,倒也勉強湊合。剩下的,我已命人下山去問沅真姐姐討了!」
聽惠兒這麼一說,百里肇倒不免微怔了一下。遠黛對此,卻顯然早有心理準備,聞言之後,便也笑笑。只吩咐道:「回頭再遣個人快馬回京,索性讓沅真一道來住幾日吧!」
惠兒忙不迭的應著,這才退了下去。
見她去了。百里肇才挑眉問道:「你命惠兒備的是什麼物事,我這裡竟也不全?」許是正為腿殘的緣故,延德帝對他總存愧疚之心,這幾年裡頭,但凡宮中所有。他這裡竟是無一不備,便是一些稀罕物兒,寧缺了宮中,也從未少過他的。因此百里肇一聽惠兒說將廚下翻了個遍,也只尋到一小半,心中便不由詫異起來。
淡淡一笑。遠黛信手一指前方道:「這裡有些吵,我們且到那頭慢慢說話!」她這隨手一指,看似隨意。其實指點的正是蕭氏別院的方向,百里肇會意,便也一笑,與她並肩行去。
遠黛默默走著,走不多遠。卻忽然低嘆了一聲:「直到如今,我也還記得去年冬里。蕭姐姐請我往別院小住的事兒!如今想來,原來距今還不到一年!」那陣子,但得了空兒,又有遊興的時候,蕭呈嫻與她便會從別院方向穿林而來,回去時,走的便是她如今的這個方向。
百里肇頷,卻忽然道:「如今正值暮秋,這個時候,也正是北疆一年裡最著緊的時候!」
狄人逐水草而居,不事田產,因此每至秋日,北地谷熟前後,他們均會縱兵劫掠,因此百里肇才會有如此之說。遠黛聽著這話,對他的言外之意,更是心中瞭然。百里肇明著是說北疆吃緊,暗裡說的卻是羅起東。羅起東若想要建功立業,早回平京,便著落在今秋明春了。
心中沒來由的便覺有些擔憂起來,於遠黛而言,功名富貴遠遠及不上性命平安。她相信,蕭呈嫻也會做如是想。然而她也知道,羅起東一定不會如此以為。
只因為,他娶了蕭呈嫻。娶一個名門貴女,對於大多數吃軟飯的人來說,已是一生足矣。然而對於一個胸中猶有幾分傲骨的貧寒男人來說,這一切,才只是剛剛開始。因為從這一刻起,他所需要負責的,就不再獨獨只是他一人,他還必須負擔起她,他不能委屈了她,他要努力,努力的讓她至少不會淪為別人的笑柄,不會後悔當初選擇他。
「你會擔心蔣琓嗎?」沉默片刻,遠黛忽然問道。
微微搖頭,百里肇淡淡道:「這幾年,蔣琓做的一直很好!」
這話聽去平平無奇,然而聽在遠黛耳中,卻沒來由的便讓她心中一動。從前她所聽聞的有關百里肇的一些功業便也重在腦中浮現。她記得很清楚,當年北境大捷後,仿佛曾有人評價之,道是經此一戰,北境至少可以太平廿年。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北境之戰後,狄人侵擾的力度,雖遠不及從前,更再沒有突破邊關,侵襲內城之事。但年年歲歲,總也不曾消停過,平京百官也因此總也不能完全的放下心來,每常朝中提到要調蔣琓回京之時,也總會引來許多議論,最終卻總不了了之。
莫名的抬頭看了一眼百里肇,遠黛忽然道:「這個位置,蔣琓坐的倒也穩當!」
知她已看出了個中貓膩,百里肇哈哈一笑,卻道:「明年春後,蔣琓會回京迎娶!」這個時節,正是北疆戰事最緊之時,若行嫁娶之事,無論如何也是不妥當的。
遠黛點頭,便也不再多問,只道:「父王這個人,我總覺得是有些古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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