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棠迅速扑向细柳与惊蛰,碎石砸过她后背,她喉咙涌上血腥。
惊蛰半张脸抵在尘土里,他看见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他呆呆的,好一会儿L抬起头,不敢置信般,望向挡在他与细柳身上的玉海棠。
玉海棠却根本没在看他。
细柳连忙挣脱她的手,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石块:“姨母!”
扬尘很大,呛得人心肺生疼,玉海棠撞见细柳眼中的惊慌,她像是愣了一下,随后摇头:“我没事。”
但前面锦屏山下,连带着博州大营的何统领,多少兵马都被埋在了山石之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顷刻不在了,只剩弥漫的烟尘。
“方才山壁上那是,那是……咱们燕人百姓,”谭应鲲身边的亲卫拨开谭应鲲身上的死尸,他红着眼望向前面空荡荡的一片碎石地,“何大统领他……”
若不是谭应鲲在羊角岭停下,此时率领大军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谭应鲲了,那么死的,便是不是何大统领,而是谭应鲲了。
谭应鲲一时间不知道达塔蛮人到底是疯了,还是真的将这一战当成了最后一仗来打,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甚至连锦屏山这个心爱的宝地也舍得。
波穆尔的局,非只是声东击西。
若谭应鲲人在陇坡,不来支援羊山,那么他便正好率领达塔大军碾压羊山,突破博州防线。
但若谭应鲲真的率领大军来援,那么他便用一整个锦屏山来换谭应鲲的命。
达塔蛮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准备了那么多的炸药,炸得锦屏山山体都倒塌下来一大片,此时山壁上仍有碎石不断滚落下来。
细柳找不到那个燕人老翁的尸骨,他死无全尸了,被达塔人的火药炸成了散碎的血肉,她甚至觉得他的血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抹了一下脸,竟然真的有血。
谭应鲲来不及悲痛,他举起手中的银鳞□□,对身后十数万大燕儿L郎道:“万霞关子民在等着我们,何大统领他们亦在等我们报仇!儿L郎们!万霞关已经失陷够久了!今日,我谭应鲲便当最后一仗来打,不攻下万霞关,我谭应鲲誓不为人!”
“攻下万霞关!为何大统领!为万霞关子民!”
“攻下万霞关!为何大统领!为万
()霞关子民!”
“不报国仇,不收失地,势不还家!”
“不报国仇,不收失地,势不还家!”
大燕将士们饱含仇恨的怒吼声震动天地。
细柳爬上山壁,躲开碎石,梭巡四周,山壁上残存着血肉,残肢,他们不是达塔人,他们全都是燕人。
是被奴役的万霞关子民。
达塔人的火药用尽了,细柳在崖壁上朝谭应鲲打了一个手势,谭应鲲当即一声令下,十几万大军踏过乱石堆,奔向万霞关。
平原上,波穆尔骑在马背上,在他身后,是他静默的达塔大军,风沙中,波穆尔眯着眼睛眺望远方。
他在等一个消息。
这个过程实在太焦灼了,尤其是在听见锦屏山的巨响之后,他便迫切想要确定一个答案。
心里越是焦灼,便越是难耐。
终于,波穆尔看见斥候归来了,那勇士骑马飞快奔来,马还没停下,他便翻身下去,直奔波穆尔马前,俯身一手覆在胸口:“波穆尔将军,谭应鲲没有死!”
波穆尔等的死讯终究落空了。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下,满掌的汗溺在他手心,波穆尔闭了闭眼,他身边的亲卫小心翼翼道:“将军,我们是否禀报王庭……”
“禀报什么?”
波穆尔冷眼看向他:“你难道不知道那几个贵族部落有多恨我?他们恨我花了太多的军费,觉得钱财都进了我的口袋,如今我们的王也听信他们狭隘的言辞,这个时候禀报王庭,他们一定会让我退守,可是我一旦退守,那些贵族就会想尽办法让我回去受死。”
波穆尔肃着一张脸,他听见地面震动的声音:“若能攻下博州,王就会重新信任我,若是不能,我也绝不能忍受回去被那些狭隘的贵族处死,我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让我的骨,我的肉,都留在这里,向腾格里证明,万霞关是我亲手抢回来献给它的猎物。”
寒风呼啸着,如神鬼呜咽。
十几万燕兵很快出现在这片偌大的平原上,他们每一个人都紧盯着波穆尔的大军后方,远处的关隘工事乃是从前的燕兵亲手修建,砖瓦是万霞关的子民亲自用肩挑上去的,那时军民一心,共修工事防备外敌。
然而还是被外敌攻破。
但今日,他们要向达塔蛮夷讨回多年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