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着急,老太太拦住他,“这个死丫头没你妈哪来的你本末倒置反了教了你妈能生弟弟你能吗”
“常胜”老太太喝道,“跟孩子说什么呢”
何常胜闭嘴。家丽瞪着两眼,在风中像一块木头疙瘩。
“死丫头跟你爸道歉”
“我没错我是人,我要吃饭”家丽执拗。
老太太急道“你这脾气以后还得了,她是你爸,一家之主,没有他也没我们的好日子,主次你得分清楚了,小小年纪不明事理以后奶奶都不护着你这是你家,你是女儿就应该像个做女儿的样子”
家丽哭了,“在江都的时候都说我是孙女,现在突然又说我是女儿,我不会做女儿,我不做女儿。”
家丽一哭,何文氏又心软了,声音柔和了些,“不会做可以慢慢学,他是你爸,一会见到的是你妈,我是你奶奶,这就是你的命,你得认,好了,先向你爸道歉。”
常胜吓唬她,“还不做我女儿,怎么,想做河里水猴子的女儿丢你下去。”咧嘴笑,露一口白牙。
老太太劝儿子少说几句,又说见得少,感情要慢慢培养。“道个歉。”老太太对家丽说。
“爸,对不起。”家丽立刻收了泪,跟个没事人似的。她向来能伸能屈。
气消了,三个人沿着坝子朝家走。说是家,其实就是个土石灰围成的小院子。三间小瓦房,是常胜来了之后单位同事和街坊邻居帮忙一起建的。来晚了,地方选的不好,低洼,大水总被淹。隔壁邻居刘姐站在院门口,伸着脖子,常胜三个走近了。
刘姐朝院子里头喊了一声,“回来了回来了”喜不自禁的样子。刘姐也是江都人,她跟刘美心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两家一个在河上头一个在河下头,从小就在一起玩,又同姓,连着宗,刚好刘姐嫁的张鸣生也来支援淮南建设。美心和她算是个知心人。
刘美心扎着辫子,叉着腿在堂屋门口坐着,并没有显出高兴来。“常胜,回来了,文姑,路上累不累”刘姐在门口问候。
“妈。”家丽率先叫了一句。应付差事。
常胜和老太太都一愣。刘姐先笑了。老太太道“出笑话啦,连自己妈都不认识了。”又对家丽,“这是刘妈,上河缘刘爷爷家的女儿。”
“刘妈好。”家丽知错就改。刘妈随即道“行了,常胜,文姑,不耽误你们了,晚上还不知道吃什么呢。”老太太虚留了一下,刘妈执意要走,她便不留了。家丽随着爸爸走进院子。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阴沉沉的,不像老家农村的场院,宽宽大大,能晒到太阳。院子里一颗枣树,枝枝丫丫。建国初期的城市生活,跟农村生活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如果说有,家丽的第一感觉惟有局促。美心坐在当门口。
“妈。”美心叫了一声,屁股没抬起来。肚子圆滚滚的。像螳螂。
“别起来了。”老太太说。顾全大局。
家丽站着不动。老太太笑道“在家里老念叨妈妈,见着真佛了,又不知道念经烧香了。”
当然是谎话。家丽清楚,她看看奶奶。又看看爸爸。
“叫人。”老太太下令。
家丽服从命令。“妈。”清清脆脆叫一句。
美心好像也没打算接,只说,都累了吧,路上吃东西了没有,常胜,看看米桶里还有没有米,把那半碗萝卜干拿出来。
常胜抱怨,“哪还有什么米,只有一点黍黍面。”
“妈来了,怎么能没吃的”美心道,“去刘姐家借点白糖。”
常胜服软,闷头真去借。老太太见不得儿子受气,道“别管了,我来吧,黍黍面有,盐总有吧。”
常胜说那有。
美心说油盐酱醋是齐的,酱园厂工作,这个不愁。
“你们休息。”老太太放下东西,就朝外头走,家丽跟着。常胜说妈你去哪。老太太说不走远,就在坝子上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