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土坝子,全市的重点工程。夏季雨多涨水,最怕溃堤,坝子上还有土方堆着。近秋,坝子上的草还没凋零,天有点热,但晚风一吹,倒还神清气爽。走在坝子上,抬眼望去,像走在一条土龙身上。老太太仔细看着,瞅准了才弯腰,一揪,攥在手里。家丽问是什么。老太太教她,这个叫大姑娘腿,那个叫灰菜,还有苦菜。难得有那么多漏网之鱼。她原本以为地都被吃出皮了。
摘完到家,老太太就下厨,菜洗干净,拌上盐,抹一点点油星子。黍黍面和好,菜放进去,在炭糊子炉子上摊菜饼子。
一会,做好了。一盘子菜饼。
美心感慨,“妈来了就是不一样。这些日子,都不知道吃的是什么,总感觉没吃饱,我就说,别回头孩子生出来都是黄绿黄绿的。”老太太吩咐常胜,想办法再弄点吃的。
常胜掐手脖子,“能弄的都弄了,省出来给功臣,你看我这,都是浮肿的。”
家丽不多说话,一个劲吃。吃了两个。老太太把盘子往旁边端端,“行了,留点肚子。”
家丽撇撇嘴,老太太让她去洗碗。家丽倒也没说什么,闷头去干。美心啧啧称奇,“都会洗碗了。”
老太太道“做饭洗碗打扫都会,咱们这种人家,出不了娇惯丫头。”美心说妈管人有一套。吃完饭,老太太从包袱里掏出一只银项圈,递给美心。
给孙子的。美心为难,“还没生出来呢,谁知道是什么。”
老太太说吉祥话,“不是胡瞎子都说了是男孩么,这个项圈戴正好。”常胜说妈,你不是说胡瞎子是胡说么。
“有时候胡说,有时候也不胡说,自己要判断。”
家丽从厨房出来,横夺项圈,“奶奶,这不是说好了是我的么。”
“你不是有银镯子了”
“项圈比镯子好看”家丽嚷嚷。
“项圈是男孩子戴的。”美心解释。常胜耐不住,火,“什么都要,放手”老太太又好歹劝,说把包里的虎头鞋给她,家丽才罢手。寻常不到九点就睡觉。今天已经晚了些。要分住处。
老太太故意说“回到家了,跟你爸妈睡吧。”
家丽死活不干。还是跟奶奶睡。老太太笑说奶奶也不能跟你一辈子。家丽说有一天是一天。进屋,躺简易木板床上,煤油灯一盏,昏沉沉的。“以后你不嫁人”老太太嘟囔,“总得走的。”
“哪都不去。”家丽倔强。
常胜和美心也躺下了。煤油灯还没吹。美心说尿急,常胜扶着她到院子口上厕所。进门又感觉饿了。美心摸到厨房,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常胜跟在后头。美心说你妈真会做,野菜都能做出肉味。“哪来的肉味”常胜不解。
“猪油味,我闻出来了。”美心肯定地。
“幻觉。”
美心随手拿起布褡裢,又闻了闻,恍然大悟。她憋住不理论,回到屋里才说“不是今天有片馓子要拿回来吗”
常胜一愣,说“哦,没兑到。”
美心不饶他,“哪儿去了自己吃了”
“没有没有”常胜支支吾吾。
“家丽吃了”美心猜。
常胜还说没有,但底气明显不足。
美心明白了,恨道“你这个女儿,就是个活土匪”
常胜不理她,躺下,小声,“说的好像不是你女儿似的,还不是你生的。”
美心躺下,又起来,“不行,肚子空,我吃口咸菜。”,,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