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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刑警队大楼今年新修不久,走廊墙面雪白平整、干净无瑕,但盯久了会仿佛罹患雪盲症。
成辛以闭了闭眼,胸膛不动声色微微起伏,余光能看到走廊正上方角落的摄像头亮着一闪一闪的红点。他知道二队的伙计肯定安排了人在摄像头另一端盯着他,虽说大家都不认为他会做什么违规的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二队的人也承担不起风险。他能理解。
也不是非要犯什么轴让同事提心吊胆,更不是想故意让同事犯难,但成辛以没有办法。
他大概有某种生理疾病吧,所以这会儿他根本离不开这个位置,哪儿也去不了,他是真的不会做任何违规的事,在方清月被准许出拘留室之前,他肯定不会与她有任何直接接触。
但天知道为什么,之所以站在这里,真的只是因为他需要她,他需要离她近一点,尽可能的近一点。只有站在与方清月一墙之隔的走廊里——哪怕仍然看不见她的脸、听不到她的半点声音也没关系——但只有站在这里、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他的大脑才能稍稍冷静下来一点,才能好好捋一捋目前已经生的这些事情,查漏补缺,想清楚那些因为焦虑担心而模糊混乱的思绪。
不仅仅是他的安眠药、止疼药,她还拥有令他的心绪稳定下来、头脑清明起来的能力。
她是他的一切。
……
成辛以瞪着对面的白墙,想象着方清月此时此刻坐在拘留室的安静模样,如无痛觉之人一般冷静地品尝着因为太过想她而翻滚在心口的绞痛感,脑中一点一点拆分所有已知的、未知的线索和细节。
……
段世在台风之夜从救护车上逃跑。
章阿姨在电话中说有事要与方清月商量、在那之后就被杀害。
假死、换名。
假死之人墓碑上残留却无法在系统库中与原主历史匹配的指纹、换名之人右手手肘的陈旧烫疤。
十年前方清月在病床上画出的素描、十年后再次升起的被监视的感觉。
还有一个,自今晚开始失联的徐墨。
……
还有一句话,是他在旗望岛时曾经自己提醒自己的,但他一直都忘记、没能重新想起来的……
……是什么来着……
……
墙面太白了,他觉得视线开始恍惚,但记忆却倏然偏离,猛地想起了十年前那道阴森寒冷的警队走廊。那时他曾与“骆曦曦”的尸体擦肩而过,但他只顾着方清月,方清月当时也直勾勾看着白墙,一动不动,像具木偶……她当时会是什么心情……又冷……又痛……又自责……
成辛以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稳了一下重心,才勉强撑着双腿,没有让自己摔倒。
……
“你……还在这儿?”
一道男声自他身边响起。
成辛以闭了闭眼又睁开,缓缓转头看去。
是闻元甫。
“我……我怕清月没吃晚饭会饿,给她买了点蛋糕,但……应该不能由你送进去吧,你们的关系……不合规的。那个……我让他们帮忙送一下吧。”闻元甫的面色有些尴尬,似乎很不喜欢与成辛以直面对视。
“我就是关心清月,作为同事和朋友的立场,她之前也帮过我很多忙的,我怕她低血糖。你……就算你介意,反正……我也不管的……”
成辛以在他说到一半时就已经转过头去,继续盯着白墙,没说话,也没露出任何生气或吃醋的反应。
拘留室的门是扇特制的铁门,没有窗,隔音效果也不错,里外都听不见另一边的声音。
“……我……”
闻元甫似乎还想说什么,望了眼紧闭的铁门,又看看成辛以,正欲再开口,却被另一道更清脆的声音遥遥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