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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开沉重麻袋的同时,成辛以迅举枪果断射击,段驰正攀着二楼最北侧窗台要往下跳,成辛以非常肯定楼下就是这只恶兔子提前挖好的第三窟。但这辆货车究竟是谁在开,又是怎样避开警方此前的排查开进包围圈……成辛以来不及多想,枪中子弹霎时被高压气体顶射出膛,精准击中段驰的右腿膝骨。
但还是晚了一秒。
“草!”
段驰闭眼惨叫,从窗台上半摔半坠,掉落下去。
守在二楼门外的另一组同事此时也已经冲门而入,迅看清局势,与成辛以一并冲到窗口。
对于一个绝处求生穷途末路的逃犯而言,击中膝盖算不上绝对意义的致命掣肘,比如此刻,就不会彻底阻断段驰奋力摔到楼下车顶之后、在车里人的帮助下艰难钻进副驾驶的可能性。
二楼的窗户透出穿堂夜风,雨粒一波接着一波拍进来,湃然力道之中带着如末路逃犯一般疯狂的余韵。货车前座车窗敞开,虽然车型笨重,但也已如离弦的箭般急起步向远方驶出去。成辛以听到段驰在楼下出既痛苦又疯癫的狂笑声,似乎以为自己已经再次成功逃脱,还有车里音响的声音,开得很吵,猖狂嚣张,是一很熟悉的童谣,他曾在哪里听到过,不止一次。
下一秒,窗口的刑警们急退避,纷乱子弹的呼啸声从楼下马路上射进来,连续几,打中窗框,打碎玻璃,其中一枚废弹壳卷挟雨水和火药味落在室内地板上,是同伙给段驰的第二支黑枪。
但成辛以半秒未停,只待楼下枪势稍停,他就立刻继续探身出窗,正面顶着愈急势的密集风雨,眉目坚稳沉着,眸光凌厉,出膛的第二子弹毫无偏移,只一击,就稳稳打中疾驰货车的前车轮胎。
“嘭——”
货车胎爆,瞬间失去控制,方向急转偏移,在积满雨水的沥青路面晃出海浪般的重影,眼看着就能被自后面马路赶上来的孟余等两组车顺利围堵。
“漂亮!”一个刑警在心里暗暗赞叹一队队长的枪法,早知道这个人向来有本事,但这种急风骤雨的天气还能丝毫不受干扰、一击中已经提开远的货车轮胎,也实属不易。边想着,几人边伸手利落拉拽窗帘,翻身跃下窗台,几个训练有素的刑警先后凭下垂的窗帘借力,纷纷跳下二楼,正好与楼下北窗外终于冲出来的刘子宣等人汇合。
本想直奔货车去追,但刚暗夸过成辛以厉害的那个同事偶一回头,却现那个一直稳到极致、也拼到极致的一队队长仍俯在二楼窗台后,半身探出,垂低脑袋看着楼下的地面,头盔和面罩之下隐约可见苍白皮肤,好像是在要跳下二楼的过程中遇到了某种障碍,身形摇摇欲坠,扶在檐边的胳膊甚至都在颤抖,仿佛是一台校对精准、运行稳定的机器,高稳定运行的过程中,条突然断了。
“成队!”
那同事心一沉,以为成辛以是在刚才的枪战时不慎中了流弹,忙开口喊他。
“成队!你怎么样?”
经这两嗓子喊,成辛以才勉强回过神来。
又是这样,向远处开枪时未受丝毫影响,但一朝着楼下黑色地面看去,他就仿佛瞬间失去了视力,目之所及尽是一片深黑色的恐慌。即便明知这是盛夏,但他还是会看到自己口中呼出霜冻白气,窒息感从来不需要蓄积,比海啸来势更快,只一呼一吸间就能够彻底淹没他。脚底板痛到快要裂开,眼前出现地铁站和雪霜天台的幻视。全都是心理作用,与身体根本无关,却又牢牢操控着他的身体。
但还好听力尚在,还能听见有人在叫他。
不行,不能这么废物。成辛以艰难挣脱神思的困局,哑着嗓子挥挥手,回了句“继续追”,然后强忍住再次泛起的呕吐欲,咬紧牙关,带着接近跳火海一般的决心翻过窗台,几乎是将自己狠狠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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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驰在夏夜季风和音响噪音中放声狂笑。
车前窗雨刷器的机械动作像绞臂,两侧车窗大敞,雨水如海潮般拍在他脸上,灼烧的感觉竟是冰凉刺骨的,眼睛内部的痛觉仿佛已经进入了忘我境界。
他趴在货车副驾驶的座位里,握紧第二支枪,膝盖骨痛至麻木,黏稠地糊住裤子和腿上的皮肤,血液流被这场急雨加剧,但他还是坚信他又赢了。他又逃脱了。该结束了,他知道的,这么多年来的恨意和纠缠,生和死,绞尽脑汁的筹谋、布局和欺骗,但他的右腿一定是断了,从姓成的那把警用手枪里射出的一颗子弹深深嵌进了那里面,而他原来的那把柯尔特手枪也被夺走了。
该死的警用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