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手中的匕首像突然被拦腰折断了一样,只能拼尽最后一丝挣扎之力,想将匕首朝着面前的欲杀目标竭力掷过去。犀利锋刃银光沿着一个弱不禁风的抛物线向前栽,而萧海军自己只觉得天旋地转,口眼欲眦,“嘭”的一声巨响,头已经被撂倒在冰凉地板上,随即被朝着病床下方的金属支架急速拖拽过去。
只三四秒的工夫,萧海军就像条被迫上岸的鱼一样徒劳地翻腾着肚皮,嘴巴里生出铁锈味,冰冷金属铐住他的手腕和床架,双眼与地板九十度角垂直,因为剧烈痛觉而被迫眯成一条缝,模模糊糊之中看到那个刑警队长座下的轮椅像是黏在了墙上,椅轮平行于他眼中的世界。
那个刑警队长确实是被厚重白绷带包着半个脑袋,和原本躺在病床上伪装他的人一样,但区别在于他无疑是完全清醒着的,夹板吊着一只打着石膏的左手,面色苍白,内穿病服,外面套披着一件黑色衬衫,罩得严严实实,这使他整个人得以如蝙蝠一般悄无声息隐蔽在黑暗中,没有被萧海军发现。
但他的神态平稳从容,目光中甚至带了一丝嫌弃,即便眼前有飞刀袭来亦纹丝不动,暗沉光影直线状倾斜,将他的脸照出忽明忽灭的重叠分界线,像一尊隐在山雾之中冷观世事的肃穆木雕。
……
“头儿!”
擒住歹徒的田尚吴确认过萧海军已经无法挣脱手铐,才摘掉呼吸面罩,彻底掀开整床被子,从病床上跳下来,担忧地确认成辛以的状态。
刚才他本该第一时间将匕首夺下来的,但萧海军毕竟是军旅出身,比一般的市井罪犯更有格斗经验,力道一点儿不弱,所以他没能立刻同时控制住歹徒和凶器,不可避免地让匕首又多往前飞了一段距离,刀尖斜向下深深扎进了地板缝隙,位置离成辛以此刻搭在轮椅踏板上的脚尖只差了几公分。
“……头儿,你没事儿吧?”
角落里默默观完战的男人一动没动,冷冷瞪了他几秒,然后才哑着嗓子凶戾反问,重音落在第一个字上,神态像个超级严厉的魔鬼教官,除了过分沙哑的嗓音和间歇性咳嗽,骂人的语气完全不像刚受过几乎致命的重伤。
“你(重音)没事儿吧?”
“……啊……”田尚吴愣了愣。
“以后你要是当了队长,就这么教你的队员?……咳咳……你耍猴呢?跟谁学的?近身擒拿,行动之前不过脑子的?还有,你出手还能再慢点吗?咳咳……”
……
田尚吴反应过来。
近身擒拿的大忌之一,就是在发动突袭时突然遇到外在因素的负面影响,干扰行动动线。毕竟近在咫尺的搏斗千钧一发,情势瞬息万变化,每一个最细微的疏忽都可能会变成致命的导火索。
整个市局里,只有田尚吴和成辛以的身型最接近,乔装起来难度也最小。所以这个角色毫无疑问要由他来担当,并且为防止走漏风声,他们连孟余、曲若伽等人都不得不暂时瞒住了。
也是为确保逼真,刚刚假装躺在病床上冒充自家队长时,田尚吴做了简单的面部乔装、并戴了真实的医用呼吸面罩,还与急诊科的陈医生私下确认过,呼吸面罩和前排仪器都是按照最真实的重监病房标准布置的,面罩上连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检测仪器,管线纷多,根根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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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制服萧海军时,他是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的,忘了要提前摘掉面罩。
没被管线扯绊到算他运气好,但不能否定一个事实——他确实在行动前没合理预判风险,万一被线路耽搁导致一击不中,就很可能会被歹徒抓住须臾之机反扑,令整个计划全盘泡汤。
田尚吴感觉画了伤妆的脸部皮肤开始发烫。但他终究是个钢铁直男,只顾着反思自己的失误,并没对成辛以的上一句话产生过于细腻敏感的联想,如果换成是曲若伽在场,那句“以后你要是当了队长”就会进一步印证她此前的某些零星直觉了。
这会儿,成辛以翻了个白眼,没再说什么,眼神示意田尚吴开始办正事。
——
田尚吴拔起那把插进地板的匕首,又把萧海军附近的一切风险物品都拿远,后者显然还想挣扎,怒目圆眦瞪着成辛以,动辄用力扯动手臂,似乎想将自己硬生生从警用手铐中挣脱出来。
“老实点!”
田尚吴喝止道,强行摘下男人的口罩,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转头递给成辛以,又厉声问。
“萧海军,你是萧海军,对吧?”
地上的男人瞪了成辛以一会儿,但随即似乎转念想起了什么,突然又不挣扎了,像野兽一般粗喘几下,却逐渐安静下来。
“没错,我是。”
男人开始平复语气,似乎找到了某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