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夕心緒複雜地看著這些士兵們,他的心疼、不甘、屈辱……痛徹心扉。
他知道他們都會聽他的,哪怕明擺著送死,也無怨無悔,可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愈發痛恨他的父親。
讓自己死也就罷了,還偏偏要逼著這支精銳的軍隊跟著自己一起死。
何等居心,何等胸懷,不言而喻。
曾經的江聞夕慶幸自己能帶出這支出色的軍隊,如今的他恨不得從未見過他們,這樣一來,是不是保下他們性命?
「將軍——前面有陷馬坑!」
行軍路上,一聲聲馬嘶聲傳來,騎兵駕馬陷入這三尺深的雪坑,戰馬被坑底埋伏的長簽穿腸破肚,血水在純白的雪裡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江聞夕過去看了一眼,滿眼刺痛。
要設下陷馬坑就必須掘土,而這天寒地凍的,這東西顯然不可能是近日才設下的,都知道這是數十日前的埋伏,卻不得不中招,他之前猜的不錯,這條必經之路上必定有詐,可他的父親哪裡會聽他的。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江聞夕閉上眼,咽下恨與淚:「不能回頭,繼續向前。」
一路上,凜風好似刀割臉頰,一次次的兵馬折損,都是活生生往江聞夕心頭扎刀,等朦朧間看到前面的城池時,他好像終於麻木了。?璍
走了多久,他也忘記了。
還剩多少人,也都不重要了。
「莫要急著去奪城搶糧。」
他在不遠的地方叫停兵馬,沒有繼續前進。
江聞夕還記得父親那句「不必快去快回」,他知道父親說出去的話不可能是無心的,畢竟死在自己領地里是窩囊,死在梁域人手裡是梟雄,那人既要自己前去送死,也是給了自己最後一份體面。
可身為俗世人,滿心不甘的境遇中,有誰願意坦然赴死呢?
這一路上遲緩地行軍,不是為了穩妥,只是為了拖延時間,江聞夕一日日地算著時間,等著援軍,期待援軍早點來,說不定他就能為弟兄們爭取一線生機。
哪怕他不被允許活著回去,他們也不該被連累致死。
「大人,您是小的見過最英勇的人。」夜深了,疤二聽到帳中人的嘆息聲後,主動與江聞夕攀談,希望能為他解一解心中的煩悶,「聽弟兄們說,大人您很小就跟著鎮國大將軍上戰場了,要是我在您那個歲數,都能被嚇破膽,更不用說看到這些真刀真槍的大場面了。」
「可是……我也畏死啊。」江聞夕挽起衣袖給他瞧那些經年累月的傷疤,「當然不只是畏死,前幾年每次留下疤後,我都要一個人偷偷哭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