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让云啸时不时想起他在大王庄的放羊时光,他是在乡村中长大的孩子,内心深处一直眷恋乡野间的安宁与悠闲。眼前这日子,安宁与悠闲有了,尽管少了些野趣,可云啸已然知足。他经常怔怔地呆,痴痴地幻想:要是有文秋在身边相伴,那该多美?
自打加入济世帮后,云啸托人给王怀礼捎了好多次信,可那一封封信如石沉大海,未换来半点回音。但是他不气馁,得空就给王怀礼写信。
这一夜,云啸又被自己经常做的那个噩梦惊醒,披衣下床,推门而出,但见月华如水,照得天地间一片澄净,时间万物是如此的恬静,恬静得令人心醉。云啸就喜欢在这样的夜晚里驰骋于千家万户的屋顶之上,在玩耍中练习他的乘风之术,而后在东方白的时候,趺坐在谯楼顶端迎着初升的朝阳,感应万物的节律。
前不久他曾经向刘贲请教那噩梦的征兆,刘贲告诉他:“这征兆再明白不过,你梦到那个唐梦砍了你那个洛姐姐的脑袋,砍了就是砍了,没别的意思。至于那个王京珊被夔龙卷走……夔龙也是龙,想必她会入皇宫,成为皇帝或皇子身边的人,可惜命不够好,终究会卷入皇宫内的争斗,凶多吉少。”
在请教刘贲之前,云啸没有说过王京珊是谁以及现在何处。可是刘贲从梦中解出了王京珊的处境——她确实入了皇宫,也的的确确在与人争宠,那日若不是天可怜见云啸碰巧潜入皇宫,她已经被人烧死,化作后宫内的冤魂之一。既然王京珊被夔龙卷入水下这一梦境被刘贲解准了,那么唐梦砍掉洛清雨脑袋这一条他解得应当也不差。
唐梦为啥要杀洛姐姐呢?俺能不能阻止此事生呢?糟了!洛姐姐到现在都杳无音讯,是不是已经被唐梦杀了?想到此处,云啸心里咯噔一下,再也无心玩耍练功,在一座寺庙的雁塔顶上停下了脚步。
云啸向那半轮明月跪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求上天、太上老君、佛祖、观音菩萨诸方神佛能够保佑洛清雨平安无事,保佑自己能尽快找到她,让她离唐梦远远的;保佑王京珊处处逢凶化吉,能脱离皇宫那是非之地更好。
祈祷完毕,抬头望月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有一条身影,正从月亮前飞过!
云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俺这么一祷告,神佛便显灵了?他赶紧揉了揉眼睛,没错,还真有一个人在月光下飞翔!从衣着上看,那还是位女子,她的靓影在靛青色的天空上划过一道灰色的弧线,只见她双臂舒展,衣裙和披帛如波浪般随风摆荡,浑身星星点点地闪烁着,想必是映射月光的缘故,姿态优雅从容,宛若飞鸿。
云啸艳羡不已,想把仙女邀请下来与她聊聊,可又怕亵渎了仙姿。那仙女来去匆匆,云啸尚未看够,她就已消失在北边的夜空里。据说北方是极寒世界,玄冰百丈,仙女去那里做什么?难道要去拜访南极仙翁?
看来,传说中的神仙都是真的,只不过凡人大都无缘得见,信的人便越来越少,只把他当作故事来消遣,甚至斥之为无稽之谈,俺云啸三生有幸,竟能一睹仙容。
他再次向着仙女消失的方位跪下,把方才的祷告又做了一遍。而后站起身来,拿眼睛扫过仙女飞经的途径,回味不已。
既然祈祷时有仙女显灵,那就肯定能得偿所愿,云啸的心放下了大半,他在雁塔顶上坐了片刻,飞身而下,返回酒馆,想美美地睡个回笼觉——既然有了神仙保佑,他也就不必再惧怕那噩梦了。
云啸很快进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远处的鸡叫声隐隐约约传来,云啸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的脸庞正在被温柔的风抚摸着,十分惬意——不对,屋里怎么会有风呢?难道没有关窗或者没有关门?他睁眼一瞧,吓了一跳,原来,自己正像那位仙女一样,在半空里御风飞翔。
云啸感觉月光比方才明亮了许多,他抬头望了望,瞧见原本隐约闪烁的星星也变得硕大,其光芒甚至有些刺眼,他朝后一瞧,灵魂差点出窍:身后的那月亮太大了,大得吓人,比原来的月亮足足大上两三倍,圆得出奇,孤悬在半空中,好像随时会掉落下去。
一定是因为俺飞在空中,离月亮、星星近了,它们才会显得如此之大!可又不对,三月下旬,月亮只剩半轮啊,先前俺明明瞧见的!咋又变圆了呢?俺不是在做梦吧?云啸使劲拧了拧自己的大腿,疼是真疼,人却没有醒。
云啸有些怕了,他想让自己落下去,汹涌的风却执拗地托举着他,要降半寸都不能。
当他朝下看时,当即打消了下落的念头,但见下面一片漆黑,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若仔细瞧时,还能看到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白线你追我赶地向他身后移去,若仔细听时,还隐隐有阵阵雷鸣般的声音传来。难道这是大海?天地之间,除了大海,还有什么具备这等声势,蕴含这等神秘?
云啸身不由己地飞着,刚开始时的新奇很快转变为惧怕,因为他忽然想到,难道俺这是死了,魂魄正赶往阎罗殿?这哪行?俺还小,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呢?
正在慌乱之时,云啸看到了从前方轻烟薄雾中透过来的光亮,很快,他又看到了那灯光下岛屿的轮廓,他的惧怕顿时减轻了许多,而他的身子,也正在向那灯光飞去。
灯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就好像一群蹲卧在黑暗中的独眼神魔逐个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令人惧怕,更充满着吸引力,少顷,参差交错的楼阁也渐渐显露出了身影。
云啸好像被人摁着,在一座参天楼阁的顶上落下,他的脚踩上琉璃瓦片,刚要打量周遭的景色,脚下跐溜一滑,骨骨碌碌便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