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微抬腳踩在座屏上那對精繡的鴛鴦身上,泄憤似的碾了碾。
她?說:「我?一點都不喜歡你這個兄長,不喜歡你像小時候那樣,一切都要替我?打算好,一切又偏要瞞著我?……與你斷了這關係,我?心裡?十分高興,我?真是討厭極了你自稱是我?哥哥的樣子!」
一氣說完,竟有種剖腹斷腕般酣暢淋漓的快感。
照微抹乾淨嘴上殘留的唇脂,轉身朝外走去,這次祁令瞻沒?有再挽留她?,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迴廊盡頭,彎腰將那被撞倒的座屏扶起。
他蹲下身,用袖子輕輕擦乾淨鴛鴦身上的塵垢,仿佛也試圖擦去照微最後說的那幾句話?。
第72章
祁令瞻代亡父簽下和?離書,此事在永京城內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就連尋常看熱鬧的百姓也知道永平侯府的日子過不?下去了,何況於朝政而言,此事的政治意義遠重要於其本身?的家長里短。
早朝結束後,鄧文遠和沈雲章急忙忙追出福寧殿,趕上了祁令瞻。
「參知請留步,一起去政事堂吧!」
祁令瞻頷,面上神色淡淡,「想說什麼就說罷,政事堂里人多?耳雜。」
「是。」鄧文遠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嘆氣?說道:「眼下人人都?知曉您與西配殿那位不?睦,已經?鬧到了絕離關係的地步。您從?北金回來後,丞相那邊也不?待見您了,下官昨天便聽說他們那邊的御史商量著要彈劾您。還有?武將那邊,他們更是刺頭?,為?了年前送給北金的那一百萬兩銀子,到現在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下官是想問問您心裡到底什麼打算,究竟是想站哪一邊啊?」
他三兩句話便將如今朝中的形勢勾了個明?白,祁令瞻面上露出一點笑,反問他:「你想站哪一邊?」
鄧文遠說:「下官心裡尚無成算,這才來問您的。下官自入仕起,便不?願與姚黨合污,至於那群武將,更是一季之蟬,他們不?待見咱,咱也不?想去討嫌。這麼多?年,只?有?跟著參知您行事是沒錯的,雖未見得揚名於外,至少?無愧於內。」
他這番話說得也算誠懇,沈雲章在一旁點頭?附和?。
祁令瞻看了他倆一眼,說:「那我與你們先透個底,這幾年是關鍵時候,先倒姚,再?北伐,除此之外,他人毀譽不?足掛齒。」
「北伐?」鄧文遠不?明?白,「您不?是剛與北金修好麼,聽說北金那邊現在只?認您,已經?不?認姚丞相了。您若是贊同北伐,將來豈不?是失了依靠?」
祁令瞻說:「我取代他不?是為?了成為?他,謀大事者不?惜身?,你們若不?想,眼下回頭?尚有?退路。」
鄧文遠道:「若是拋開自身?立場不?論,下官倒也支持北伐,一雪當年平康之恥。眼下朝堂如旋渦,哪還有?退路……罷了,下官還是聽您的意思,大不?了將來辭官回鄉去。」
「好。」祁令瞻點點頭?,「你既有?此心,正好我有?事交代你去做。」
他讓鄧文遠代他出面,在樊花樓里宴請了三司使。
三司包括度支司、鹽鐵轉運司與戶部司,掌管大周朝廷的銀錢收支,擔任此職位的人,從?前都?是姚鶴守的心腹。
他前往北金這小?半年,照微在朝中也沒有?鬆懈,一面提拔武將,一面利用朝中現有?的人手與姚黨相抗。她出手慣來窮追猛打,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氣?勢,三司使握著大周財政,沒少?受她磋磨。
先是有?御史彈劾度支司使收受賄賂,雖然?有?姚鶴守相保,還是當堂受了二十廷杖,侮辱性極強。
鹽鐵司使因為?去年年底時上報的鹽稅數額有?欺瞞,被太后查出後,要他變賣自己的祖產來填補欺瞞數額。
戶部司使最慘,他做事謹慎小?心,純粹是因為?太后看不?慣他是姚黨的身?份,命人暗中查探他的陰私,查出他在家裡寵妾滅妻,竟頒了一道懿旨叫他和?離,令他喪失了岳家的支持。
明?熹太后的做法膽大近於偏激,為?了殺雞儆猴、崇武抑文,不?惜惹怒姚黨聯合上疏,請她撤簾還政,退居後宮。
照微本打算摔破罐子,與他們鬧個徹底,正在此時,北金傳來消息,將平康密約「不?可輒易大臣」的人選由姚鶴守改換為?祁令瞻。
姚黨頓時啞然?如扼喉待宰的雞。
由北金指定大周丞相,本身?就是一件極屈辱的事,因此不?曾廣為?人知,上面瞞著,下面也當作不?知道。更換人選的事情一出,姚黨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三司使自年後開朝便連日犯愁,收到鄧文遠的邀帖,如同赴刑場一般,哭喪著三張臉走進了樊花樓。
「你打算支使他們做什麼?他們又是什麼態度?」
皇上的經?筵結束後,照微在紫宸殿外攔下了祁令瞻。
她是為?正事而來,祁令瞻也就事論事,告訴她道:「這三人掌控三司近二十年,形如一體,沒有?合適的人選之前不?能妄動他們。你先前所為?將他們嚇得不?輕,短時間內,他們很難為?你所用,我想先試著將他們從?丞相那邊扳過來。」
「能成嗎?」
「最遲明?天早晨,鄧文遠就會來報信,你若著急知道,我叫他直接向你面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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