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在她耳邊,微有咬牙切齒之意,只?覺得二十多年?的老臉都丟盡了。
照微仍不依不饒:「兩刻鐘恐也遲了。」
祁令瞻低聲道:「我知道你要議改人?丁稅的事,等會我快馬入宮,先攔下三司使?,你慢慢回?去,再往紫宸殿召見。」
照微雙目如水地望著他,「你既然?管了這?事,索性管到底,正巧薛序鄰和馮粹上了摺子——」
一隻?手伸上來捂住了她的嘴,緊接著身上一沉,照微猛然?繃緊了呼吸,後半句話很快變成細碎的喘息。
即使?是祁令瞻,也不能免於見色起意的俗欲,照微在天旋地轉中攥緊了衾被,心道,她就?不該高看他!
將近巳時,臥房的門才被推開,正坐在廊下打瞌睡的平彥猛然?驚醒,見一女子穿著二姑娘的衣服從臥房中走出,半披散的發梢尚未乾透,正以指作梳,便走邊理,他忙躲到廊柱後,想?要看清她的模樣。
不料照微早察覺了他的小動?作,故意不給他看見臉,又突然?轉身去嚇他,笑吟吟朝他走過去:「你這?是連我也不認得了?」
平彥張大嘴,發出「嘎」的一聲驚叫,撲通一聲跌坐在地,臉色蒼白。
「這?這?這?……是我看錯了,一定是哪裡搞錯了,這?怎麼能……」
祁令瞻從房中走出來,已換上了緋色官袍,頭戴烏紗冠,一副冷清疏離的道貌岸然?模樣,見了眼?前這?一幕,清了清喉嚨,對平彥說:「先去備馬,我要上值。」
平彥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袍子,痛心疾地拍著大腿道:「公子,你這?……你這?是什麼事啊……這?也太糊塗了……」
祁令瞻耐著性子將袍子從他懷裡拽出來,面不改色道:「先去備馬。」
好不容易擺脫了平彥,祁令瞻快馬入宮,在政事堂里攔住了三司使?,將他們?準備奏對的摺子拿過來看了一遍,細細過問更改人?丁稅的事情。
大周開國時制定的稅法是按每戶人?家的人?口數目來繳納的,錢塘等富庶城鎮每個人?丁要繳一錢多的人?丁稅,西北、西南等窮僻地方每個人?繳不到一錢。除人?丁稅外,因地方風物不同,又要向朝廷交各種物稅,但?人?丁稅始終是朝廷財政的主要來源,也是大周百姓最沉重?的稅種。
薛序鄰外放到錢塘去做知州,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便有摺子遞上來,洋洋灑灑數千字,陳述現行的人?丁稅制度已經僵化,成為腐蠹叢生、壓榨百姓的一項亂政。
他的摺子直遞入宮,無?須經中書門下審駁,這?是太后給他的特權。
太后看完摺子,當即宣三司使?與戶部尚書覲見,叫他們?擬個修改稅制的章程出來。此事沒有直接經過祁令瞻的手,祁令瞻也識地沒有主動?過問,直到今天早晨照微搪塞他時,於床笫間提起了這?件事。
祁令瞻看完摺子,險些氣笑了,冷冷掃了一眼?坐在堂下的三位司使?,問:「諸位研究了一旬,就?想?出了這?麼個法子?」
怪不得照微大清早就?來招惹他,原來是已經預感到這?幾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攛掇他救場來了。
「什麼叫人?丁稅在原定數額上減半,空缺部分由各地知州知府從本地物稅中補齊?」
祁令瞻將摺子往面前桌案上一扔,「物稅還不是從各州百姓身上來,你們?當百姓是能用?朝三暮四的伎倆哄騙的猴子嗎?何況這?多收的物稅該如何攤派,交由各地知州乃至地主大戶來決定,是生怕他們?不能將當地百姓抽筋扒皮,敲骨吸髓是麼?」
三司使?面面相?覷,度支司使?周慎起身應道:「回?丞相?大人?,若是只?減少人?丁稅而不增加別的稅,三司的收入減少,只?怕朝廷要支應不過來,何況今年?樞密院和兵部軍餉軍備要的多,太后娘娘又要組建騎射精衛,這?一項項開銷下來……」
「別在我面前哭窮,你若不想?干,自然?有人?能勝任。」祁令瞻打斷了他那番早已事先打好腹稿的說辭。
周慎不敢再言,堂中一時有些冷場,正此時,太后身邊的內侍走進來,宣召三司使?前往紫宸殿覲見。
回?宮更衣,她的動?作也不慢。
想?起照微,祁令瞻臉色稍緩,對三位司使?道:「拿這?些話敷衍我便罷了,若是拿這?些話敷衍太后,她當場摘了你們?的烏紗,我可不替你們?求情。」
姚鶴守尚任丞相?時,三位司使?都是被明熹太后敲打過的人?,險些丟了官職、被踢出內朝去喝西北風,後來還是祁令瞻念他們?熟悉稅銀財政,為他們?作保,才堪堪逃過了一劫。
眼?下又到了磋磨他們?的關頭,只?是這?回?,祁大人?比明熹太后更想?一腳踹開他們?。
三司使?走後,祁令瞻起身更換香爐中的香片,忽然?想?起昨夜在照微頸間聞到的味道,微微怔神,將爐蓋擱置一旁,喚來一個侍者,叫他去尋茉莉香篆來。
「再順路去請度支司郎中蔡舒明,叫他午後來政事堂見我。」
天氣漸漸轉暖,白天也變得悠長。祁令瞻與蔡舒明堂議了一個多時辰,心裡有了初步的成算,眼?見外面的日頭還很亮,便尋了個由頭往福寧宮中去。
在西配殿外遇見提著茶壺走出來的錦春,她見著祁令瞻,有些心虛地站住了腳。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