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兒也是個挑眉通眼的,眼見遠黛突然出神,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悄然立在一邊。
這當兒,外頭卻又忽然傳來一個嬌脆的女聲:「給王爺請安!」竟是百里肇忽然來了。正在出神的遠黛也被這麼一聲所驚,蹙眉看了一看外頭,卻終於沒有站起身來。惠兒則緊走幾步,到了帘子跟前,手腳俐落的打了帘子起來。百里肇邁步入內,見是惠兒,不免微微頷。
轉眸看向百里肇,遠黛淡淡笑道:「回來了!」並無過多的言辭,眉目之間卻自見溫婉。
朝著惠兒擺一擺手,示意她退下之後,百里肇才舉步過去,在遠黛身側坐下。自然的抬起手來,他輕撫一下遠黛松松綰起的秀髮,笑道:「今兒可還好嗎?」
他不說這話,也還罷了,一說出這話來,遠黛倒不免微醺了雙靨,嗔怒的白了他一眼,半晌才道:「才剛與惠兒說了幾句話,竟又忍不住想起從前的事兒來了!」言下微微悵然。
這幾年,她一直以為自己早淡忘了從前的事兒,然而自打決意回郢都一次後,往日種種,卻忽然重又清晰起來,以至於惠兒一句不甚出奇的話,也讓她心下微起波瀾。
「惠兒都說什麼了?」聽她這麼一說,百里肇便也順口的問了一句。
「其實也沒什麼!」笑著搖了搖頭,遠黛嘆道:「我只是忽然想起,幾年前,父王也曾笑著責我,說我難道還能在他身邊待一輩子不成。如今想想,當日情景竟是歷歷在目一樣!」
只是一個「也」字,卻也足以讓百里肇隱約猜出惠兒說的是什麼,微微一嘆,他顧自的岔開話題道:「今兒外頭秋高氣爽的,眉兒可有興致陪我出去走走!」
遠黛本也沒打算提起從前的那些事兒,只是百里肇才剛哪壺不開提哪壺,沒得提起昨夜的荒唐事來,她也只得隨口借著眼前之事岔開,這會兒聽百里肇這麼問了,便也笑笑道:「已將午時了,只等用過午飯再說吧!」說著,卻又問起了石青妍:「安親王府如何了?」
百里肇聞之,也只得搖頭苦笑:「老七與她似乎還真有些緣分!這事你就莫要管了,來日我自有分寸!」
正文第四十八章顧影自憐
百里肇搖頭苦笑:「老七與她似乎還真有些緣分!這事你就莫要管了,來日我自有分寸!」說到這裡,他卻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遠黛:「你對石青妍,倒很是上心?」
聽明白他的意思的遠黛微微搖了搖頭,道:「青妍有心算計於我,確是讓我心中極不痛快!但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賢妃娘娘,我也不能看著她出事!」
百里肇點頭,他本非多事之人,倒也並不多加追問,只道:「這幾日莊子後頭的桂花開的極好,才剛我已命人將飯擺在後頭的木樨亭內了,你看如何?」
聽說桂花開的正好,遠黛卻不由的來了興致,因笑道:「好!回頭喚幾個丫鬟,陪我一道去采些鮮桂花來,等我親自做幾樣點心給你嘗嘗!」口中說著,她卻又忽然沉吟起來,而後笑道:「依我說,這桂花不賞也還罷了!」不待百里肇開口,她已揚聲喚道:「惠兒!」
惠兒聽得她叫,忙快步的走了進來。見她過來,遠黛便含笑的吩咐道:「惠兒,你去廚下看看,看可有什麼合宜的物事,若有,便都搬去照水湖邊上,今兒我們在照水湖起炊!」
惠兒聞聲,頓然喜上眉梢,趕忙的答應一聲,轉身急急的去了。
對遠黛的話,百里肇雖不甚瞭然,但「起炊」二字,他卻是懂的。失笑的搖一搖頭,他道:「我不過是說了句桂花開的極好,怎麼你就一門心思的只想著吃了!」
偏頭朝他一笑,遠黛道:「我原就是俗人一個,你自識人不清,可怨不得我!」
眼見百里肇詫然失笑,她便又笑著補了一句:「須知開門七件大事,乃柴米油鹽醬醋茶。可並不是琴棋書畫風月花!」眉目婉轉之間,卻自俏皮靈巧,別有一番風味。
失笑的點一點頭,百里肇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朝她伸出手去,道:「走吧!」將手遞了給他,遠黛含笑起身,與他並肩,一路往屋外行去。
二人攜手而行,足下是曲折蜿蜒的白石小徑。身側是扶疏的花影,頭頂金陽暖暖高照,山風徐徐拂面而來。略帶三分寒意,卻與秋陽的暖意恰恰相抵,令人通體舒暢。
混雜著金桂甜香與秋菊清幽的空氣被吸入肺中,更有一種無由的迷醉之感。
不由的仰頭看了一眼高掛中天的秋陽,遠黛忽然道:「平京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地方!」
微笑看她一眼。百里肇竟反問了一句:「比郢都又如何?」
「郢都……」略頓了一頓後,遠黛道:「郢都是個好地方,只是四季長青,終年花開不敗。待得久了,有時甚至覺得渾渾噩噩的,仿佛只眨了一眨眼。春天就又來了。」
失笑搖頭,百里肇道:「怎麼我聽你這麼一說,卻反而心生嚮往了呢?」
遠黛聞聲。也不免笑了出來:「我在郢都待了十幾年,只遇到過一場雪!那場雪完了,草尖上便蒙了淺淺的一層白,隔日太陽出來,不過一兩個時辰。也便見不到了!不過卻讓我們興奮了許久,不止是我們。便是郢都的百姓,見了下雪,也都稀罕得緊!」
她的這一番言辭,說的甚為平淡,提到自己時,也不過以「興奮」二字概之,然而聽在百里肇耳中,腦海之中,卻莫名的便浮現出一個梳丫髻、穿紅衣的小小少女的形象來。她在積了薄薄一層輕雪的街道之上快樂奔走,身後,還跟了兩個比她大了不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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